我突然有一种感觉:仿佛很久很久之前,有一个注定无法脱离的奇妙命运就已经和我牢牢地纠缠在一起了,而现在就是命运宣布审判的时刻。 漂浮在大钟前的我空虚地聆听着钟的鸣响,钟声仿佛变得更加饱满了,此刻我明白了这钟声中所蕴藏的是何种奥秘: 那是无数人拥有的最为强烈的精神意志被钟收麓,钟把它们当作养料吞入炉心以使火焰持续燃烧下去,也让属于人的一盏盏灯火永恒地燃烧下去,即使生命之光被熄灭也不要紧,钟会再度将之从新点燃。 然而所有灵魂的记忆都被钟收割了去,就像割掉的头发或麦子再长出来也不会和原来的纹丝不差,这样原本的人就变成了干枯的壳,枯壳在外观上依然是人,却不再是人们自己。 所有的记忆、所有的感受首先是经受过一阵剧烈的激流,然后无比的痛苦会被冲淡,化作寥寥无几的残片残渣渐渐在遗忘中溃散,直到最后再也无法忆起,而无法抹消的罪恶的烙印早已在最初被深深刻下…… 十二色的彩虹伴随着钟鸣降临将我的肉身吞没,这副躯体被卷入仿佛直冲天际的色彩洪流,在贯满妖异光色的隧道里以光速飞翔着。 钟声越发遥远了,前方的距离却似乎永无尽头,我的心似极光在流淌,我的泪像大地忘却了悲伤,我的眼如石像一般干涸,如果我还有意识存在,这意识也将渐渐陷入沉眠。 倘若我用力摆动双臂,或在澄亮的光流中睁大双眼,仍然依稀能感到一束奇异而令人怀念的闪光,它标志着我与旧世界的联系,标志着我那若隐若现的精神符记,标志着那里仍有一些东西,尽管看不到却实际存在着的东西。 我在加速,持续不断地加速,仿佛快到要超越时间般的速度,仿佛要将遗失的一切燃烧殆尽变成稀薄无比的烟袅的速度,在还没有抵达生命的餍足就已先行白热化的时间,突然之间又冷却下来变得静止,周围的景色也随即凝固了,化作了软胶一样的东西。 我嗅到一股松香般的浓醇气味,紧跟着就昏睡了过去。